礼仪课上着非常累, 以前白袅每次上完课回来,都要呼呼大睡。
她是贵族出身,从小就开始学礼仪, 虽然说不学无术了这么多年,但在这方面却是无可挑剔的。
白袅很虚荣,很在乎外表, 总想表现得漂漂亮亮的,所以在礼仪上花的功夫非常多。
她本来以为受受累就好了。
白袅做了这么多年贵族,别说八十分, 就算一百分她也觉得自己轻轻松松就能做到。
她没有想到的是, 庄晗这个笨蛋居然真的不会。
白袅看着庄晗连简单动作都要重复十余遍,急都快要急死了, 按庄晗这个进度, 独立日前她能学完就不错了, 怎么可能达到八十分?
庄晗倒是乐在其中。
“男主真的好细心, ”她擦着汗说道, “他连这种小事都顾及到了。”
系统高兴地附和:【宿主加油!男主对您的爱意值越来越高,到时候也会越来越爱您的。】
马上就是独立日, 庄晗当然是能够出席大场合的, 但对这个世界的许多礼仪, 她确实也不太了解。
她不觉得上礼仪课累, 反倒有一种更深的融入感。
庄晗觉得这种生活还算不错, 她可不想做个豪门金丝雀,给几个男主做漂亮花瓶般的摆设。
虽然被贺宥廷说过重话,但她进军文艺界的心还没死。
庄晗不仅要得到他们的心,还想要得到更多的财富和名望。
原主白袅那种漂亮废物,靠发发照片, 都能让一群陌生粉丝为她痴迷数年,她这么有涵养有能力的人,怎么就做不到?
白袅听到庄晗前半句话,还挺开心的。
庄晗要白给她赚钱,白给她干活,她当然非常高兴。
但听到后面,白袅简直就想要抓狂了,她知道庄晗原本的那个世界里做大明星是特别快乐的事情。
可是这是她们这个时代呀,庄晗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?
而且她才不是漂亮废物!
白袅气鼓鼓的,庄晗和系统聊的东西逐渐变得非常无聊,她更是不想再听。
【这个时代的电影太神奇了,这算是什么?5D,还是6D?】
【如果可以的话,我还真想试试做影后,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拍电影。】
庄晗向往的东西没意思,白袅不喜欢。
庄晗话里的那些旧时代专有名词更没有意思,什么5D6D,到底是什么东西?
白袅心情烦烦的。
她坐在沙发上发呆,眼眸望着落地窗外随风摇曳的玫瑰花,思绪像流淌的水一样,随意地飘动着。
就在白袅无聊得头上快长蘑菇时,那位优雅的老妇人突然走到了她的跟前。
贺宥廷给她安排的礼仪课很复杂,每个部分都有专门的老师,这位老妇人是第一天给白袅讲习姿态礼仪的老师,今天她又过来教习步姿。
“你很喜欢这些花吗?”老妇人的语调优雅,“我看到你一直在看花。”
白袅懵懵地抬起头。
她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位老妇人,但白袅总觉得她的面孔十分眼熟。
白袅张了张唇,可她还没能说出些什么,庄晗就回过神来。
她掩了掩唇,有些脸红地说道:“抱歉,我刚刚在想事情。”
庄晗调整得非常快,她笑着说道:“您有什么事吗?”
她的笑容明媚,会令人想起春日里的暖阳。
老妇人笑了笑,轻声说道:“我还以为你是很喜欢这种花,才一直在盯着看。”
庄晗的反应速度很快。
设定集中说过,白袅最喜欢的就是玫瑰花。
“我以前是很喜欢的,”庄晗仰起脸庞露出笑容,“不过现在我更喜欢郁金香。”
这几天上礼仪课,每个礼仪老师对她都很上心。
但他们越这样,庄晗越能感觉到原主身份的难堪。
说着是被几个男主宠着,可像白袅这样无名无分地被娇藏着,跟情人到底有什么区别,连光都见不得。
老妇人的发丝都透着优雅。
她抚了抚手腕上的细白玉镯,温声说道:“郁金香也很好。”
老妇人的话音慢柔,带着长者的和蔼,她的目光是温和的,但白袅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古怪感。
她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,就是觉得有些别扭。
但庄晗没有觉察到什么的问题。
她有系统帮助,白袅都想不起来来人是谁时,系统也会给庄晗提醒这是谁。
如果真的是见过的人,系统不可能认不出来的。
白袅没有多想。
一天的礼仪课很累,但结束得也很快,上车以后白袅就开始睡。
最近白袅的睡眠很好,也不知道是上礼仪课太累,还是总用安神香的缘故,她睡了一路,中途醒来的时候还没到贺家。
马上就是独立日了。
轿车路过首都中心,外边非常明亮,处处都是热闹的景象,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发出绚丽的明芒。
独立日前后各种活动和游/行总是特别多。
每次看到挥动旗帜的人,白袅就会想起来程誉。
她最近总是想起跟他们几人的旧事。
白袅很不愿意承认,但见到风华正茂的程誉站在高处,挥动红色旗帜,扬声唤出帝政时代末期的革/命口号时,她的确为他心动过。
不过后来白袅就再也不喜欢程誉了。
他们纠缠了好多年。
最开始时,白袅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,她能跟他们一起过这么多年。
她看着外边的夜景,心情有一瞬间的茫然。
跟他们再这样抵抗下去又什么用处呢?
不仅不会让她的处境变好,还会让那些加之于她身上的无形锁链,变得更加沉重。
他们经常说,只要袅袅听话,什么都可以给袅袅。
许多东西白袅不是得不到,她只是不肯低头。
就譬如通讯设备。
在刚被收缴通讯设备的一个月里,她只要向贺宥廷稍微服个软,他或许就抵不过她的眼泪了。
但是白袅没有。
她对很多事情有一种在别人看来莫名其妙的执念。
钟夫人曾指着她的鼻子骂过:“你是个偏执的疯子!你迟早会有报应的!”
可在这个平静寻常的夜晚,白袅突然有点想放弃她的执念了。
她还要夺回身体,还要模仿庄晗,还要跟段希然高瞻他们斗智斗勇,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做。
而且最近他们对她也没那样坏了。
那天段希然气得快要疯掉,最终还是忍了下来,但状都没跟贺宥廷告。
昨晚白袅临睡时,还听到段希然跟贺宥廷打电话,说她之前喜欢的包包出最新款了,已经让人给她送来了。
而那个人呢?
自从那个雪夜的最后一通电话结束后,她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任何声音。
真正厌烦一个人就是这个样子,离开她之后,只会希望此生都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际。
都过去好些年了。
就是说他现在子女绕膝,白袅都不奇怪了。
之前不愿意承认,只是因为她不想承认、不敢承认时间都过去了那么久。
白袅抬眸看向外间的夜景,她的眼眸被光亮照得干净。
她安静地想,他最终选择放弃她的时候,大概也是在这么一个平静寻常的时刻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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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的事来得太突然,又太激烈。
段希然差点没有缓过来,如果不是那人的到来,他说不定真的会做出些什么。
白袅跟高瞻在偷情。
只是想到这个事情,段希然就得先服用些药物,来让情绪强行保持镇静。
高瞻那天的话语挑衅意味十足。
好在情绪下来以后,理智渐渐复苏。
段希然最近事情多,白袅又被贺宥廷送去学礼仪,他没跟她联系,就见缝插针地跟高瞻见了一面。
他心思细腻敏锐,没过两天就回过味来。
高瞻这是想借着他来逼宫,彻底地挑战他们这个稳固的秩序。
许久之前,段希然就能感觉到这一天总会到来,只是他没有想得到,那个人会是高瞻。
他一直防着的都是程誉,如果说他们中有一个人,有能力向余下所有人发起挑战,那这个人一定会是程誉。
但幸运的是,白袅最厌恶的也是程誉。
段希然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,高瞻想做这样的事。
但想不想有什么用呢?从没见白袅对高瞻有什么特殊,亏了他们还是旧相识,可他再想,只要白袅不情愿,那都是一点用都没有的。
这么简单的道理,高瞻却明白不过来。
他可真是被爱情给冲昏头脑了。
再一想到程誉知道这桩事的神情,段希然就更加忍不住要笑出声了。
两人再见时是在外边。
高瞻指间掐烟,长腿微屈,站在高处,冷眼将视线落过来:“有什么事吗?”
“之前不是说想见那人吗?”段希然说道,“就那么匆匆一眼算什么,你要是真的想见他,我帮你做个局。”
他的声线冷淡,坐在沙发上,分明是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,可那气度依然很盛。
段希然这张攻击性极强的脸,给他的气质加成非常多,多到旁人见到他,就会止不住地生出厌烦的情绪。
他有着贵族的典型傲慢,永远说不出来好听的话。
不过高瞻倒是很感激段希然这张嘴。
段希然要是会说好听的话,白袅早就被他娶回家,也没他们什么事了。
高瞻低笑一声,眉眼间带着些轻佻:“有件事很早之前就想说了,你但凡会说些话,如今也轮不上我们了。”
他们之间是有很多和睦友好的时候,但在这种关系之下,针锋相对、笑里藏刀才是最常态的事。
他跟程誉的关系是最好的,可彼此之间的明刀暗剑也不会少。
这个世界上就只有白袅会天真地认为,他们是多么牢不可破的联盟。
段希然的容色凝滞了一瞬。
他唇边仅存的那点笑意也止住了,神情讽刺地回讥:“跟我转移话题有什么用?”
段希然风轻云淡地说道:“不敢见那人就直说好了,很多年前我就跟你说过吧,你就算再怎样又如何,在她心里永远也比不上那人一根手指。”
他刺痛的是高瞻的旧伤疤。
高瞻的容色瞬时就冷了下来,他低声说道:“那你夺人之妻,难道就光彩了?”
两人不欢而散,但出于相同的默契,他们都没有把事情闹大。
现在不是闹的时候,就算是想要做些什么,也要等到那人离开之后。
那件事后他们的第二次见面,就是现在。
白袅去上课了,临到八点还没有回来,她昨晚上画了一半的画,还在沙发上搁着,谁都不敢动,怕她第二天找不见要生气。
她孩子气非常重,爱好也跟小孩子没什么区别。
贺宥廷请人教了白袅半年油画,但她还是只喜欢简笔画般的涂鸦。
段希然低头,将画板拿了起来。
屏幕亮起后,映入眼帘的是一朵蓝色的玫瑰花,带着项链,漂亮绚丽,再往后翻还有其他颜色的。
红色的玫瑰花带着军帽,是程誉,因为他经常穿军装。
白色的玫瑰花上有泡泡,是高瞻,因为他总连洗澡都帮白袅做。
粉色的玫瑰花披了外衣,是贺宥廷,因为他最喜欢白袅穿粉色,还强让她穿外套。
至于这朵带着项链的蓝色玫瑰花,就是段希然自己了。
四朵玫瑰花围着的是一只可爱的小白鸟,扑棱着翅膀,啾啾地叫着。
平心而论,白袅画得很普通。
但从她第一次上油画课时的作品,到偶尔随笔在纸上画的零碎涂画,他们都有很好地保存着。
段希然轻抚了抚屏幕上的花朵,扑簌簌的落花声就突然响了起来。
他心情蓦地变得很平静,唇角也微微扬了起来。
贺宥廷执着文件,抬起眼帘,轻声说道:“他有新的未婚妻了,说那人想见见袅袅,你们觉得如何呢?”
除了白袅的事,很少有事情能将他们四人集齐。
就算是年末某些会议时,他们也很少会一起出现。
都是天之骄子,谁也不会为人让步。
但此刻别说是段希然,连程誉的容色也变了又变:“……他有新的未婚妻了?”
这无疑是平地起惊雷。
他血脉中有着一种天然的冷酷,对男女之事淡薄到了极点,许多人都猜测他当初跟白袅定下婚约,为的就只是挡住那些嘈杂的声音而已。
只不过他自己大概也没有想得到,后来白袅会爱他爱得那么疯狂。
段希然放开白袅的画板,当即就把那份文件打开,一目十行地扫过去。
文件的最上方,是一张女人的照片。
照片里的人,容颜温婉,端庄大方,淑雅有度,金发蓝眼,典型的日耳曼长相,只是瞧着就与那人相配到了极点。
“不行,”段希然抿了抿唇,“这事他都没跟我说,很有可能是捏造出来的。”
他们将白袅的消息封锁得非常死。
这么多年来,外界都只知道白袅受贺宥廷照佛,连她跟高瞻的旧事都没什么人知道,更不要说程誉和段希然了。
在白袅被退婚后,再没有人能联想得到她跟段希然这样一位气势滔天的贵公子,还能有什么关系的。
甚至连那人,他们也成功瞒了过去。
他回来让人与贺宥廷谈事情是对公,暗里与段希然见面是对私,两者分明,分得清清楚楚。
贺宥廷和段希然是姻亲,明面上的关系却不显,更不要说是这晦涩的纠葛。
他就是往死里查,也不可能会想得到他们这些人是这种关系,有这种病态隐秘的联系。
段希然的话音落下后,程誉和高瞻对视了一眼。
“其实也没什么不好,”高瞻低声说道,“如果不让她彻底死心,做再多又有什么用呢?”
他的双手交叠,手臂撑在桌案上,慢慢地抬起头。